我就喜欢不伦不类

本文来源于《HI艺术》2007/12期
文:李昱
图:杨大为

阳光特别充足的一个下午,我和摄影师赶到位于环铁的艺术区,王迈看起来有点凌乱,可以判定是在认真工作,王迈刚刚在亚历山大?奥克斯画廊举行完个展,没有几个月又要奔赴韩国举办个展,1972年出生的王迈长得很像奥运会的福娃,不仅可爱还无比上进。

------ 王迈

我和王迈是老乡,所以我们扯了半天闲话,从腌酸菜缸聊到菜豆包,王迈的生活习惯还是典型的东北人,有点乱套,好好的一大盆花变成了大烟灰缸,小院里不种任何花花草草,不是没有爱心,是整不活!所以只能折磨木头了!我们的谈话先从两个心理测试题开始的,第一题是测试人是否浪费?第二题是测试人的潜力?我想这两个心理题测试对观察一个年轻艺术家很有帮助。

(Hi艺术=Hi 王迈=王)

Hi:第一题是“看一个人如何刷牙?”有四个选项,A是慢慢仔细地刷;B是急速刷两下完毕,C一边让水龙头开着,一边刷牙,D是只漱漱口就完毕。
王:那我选择C。我现在已经改掉这个坏毛病。
Hi:就是一个人对金钱的看法。选择C是表达你没有钱观念,有时大把挥霍,有时身不留一文。
王:太像我了。
Hi:第二个问题是“定时炸弹”,现在你被关在密室里,但是你眼前有一个定时炸弹,即将引爆。你盯着炸弹上的数字直发抖,用直觉想一想,还有几分钟炸弹就会爆炸,A:十分钟以内;B:11分钟到25之间;C:26分钟到40分钟之间。D:40分钟以上。
王:还是选C。
Hi:这个测验是测试你的潜在才能何时会出现,从你的选择分析看,认为26分钟到40分钟之间会爆炸的人,从现在开始算起约十年后你能大放异彩,就是你最有希望的时期,而在这期间,你会经历一次很大的转变,多多拓展你的人脉,将会对你有所帮助。
不能丧失思考能力
Hi:严格意义上说,你也算“70后”,但我觉得1970年到1972年这一拨人,有六十年代的情怀,又有“70后”的不满,你觉得呢?
王:对,其实我们当时是处在一个动荡的社会。
Hi:因为你们每一个动荡时期就经历了一小下,对吗?
王:对,你说的这个非常准。我刚一上学学的是“你办事我放心”。可没过一两年,下一拨小孩课本里这些内容就没有了,学的就是“奔向四个现代化”。我1978年上的小学,当时的气氛就是开始奔向2000年了,所以我现在绘画的很多科幻情节,都跟那个时候有关。
Hi:70年代初的人是不是更有责任感?因为你们学过“你办事我放心”?
王:一般来说,我不会按照艺术家年龄段来区分,我觉得70年代末出生的艺术家,也不见得说一定要有他那个时代流行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个人有没有思考能力的问题,也许1982年出生的小孩可能比一个6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还要深刻,不是说好像80年代的人就只能画卡通。50年代的美国大众艺术非常发达,很多艺术家对文化有一种批判的态度,包括对美国本身的批判。比如说金斯堡,按理来说当时美国是一个享乐的社会,他应该变的很安逸,但是那时出现垮掉一代,也有人说现在这批80年代的年轻人是垮掉的一代,但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差的太远了,年轻的艺术家不要标榜自己浅薄,更不要标榜自己没有思考能力,如果作品没有责任感反倒成了你的特色,这就是很失败。
我觉得70年代初的艺术家,可能在80年代包括八五思潮都经历了思想启蒙,当时整个文化界都是处在巨大爆炸中,所以可能和70年代末出生的艺术家不太一样。我觉得八五期间相对来说整个社会气氛还相对单纯,大家都是很真诚地对待艺术,后来我觉得所有人都不能逃离当时的时代,除非你是一个绝对强大的个体。
比如80年代的年轻人也可以超越他的时代,肯定有人能做出特别狠的作品来。这种“狠”不是说一种生理上的东西,不是说他吃孩子,明天杀了什么人这样的作品,而是一种精神强大的体现。所以我们今天中国的语境,如果你回避和无视一些东西,就是等于说你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并不是说很浅薄就是我的特色,我觉得这个特别可笑。所以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对年轻一代有一种很担心的感觉,因为中国作为一个文化大国最后提供这样的作品,没有和你今天处的时代一种更深刻的联系,这是一个非常悲哀的事。

我喜欢不伦不类


------《智擒石油怪》全景 2007

Hi:最近在忙什么?
王:我正准备明年阿拉里奥画廊汉城的个展。
Hi:你的新画中有一些传统文化的符号和现代符号嫁接,看起来很奇怪,但又能看出艺术家把这些元素相加是有一定技术和道理的?
王:其实一直在找一种方法,前几年我对方法这个问题有深入的思考,我一直想把我小时候学过的东西引进到我的绘画当中。但不是简单地画了一个侍女或者一朵梅花,然后又画了一幢摩天大楼或者一辆汽车,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嫁接的过程。不是说简单地挪用了一个传统的符号跟今天联系起来就完事了,我不太想创造高于今天的东西。我希望创造一种不伦不类的东西,真的不伦不类,就像我小的时候,看到一个工厂院里的用油漆模仿国画山水的巨大屏风,上面的印章都是画上去的,那就是典型的东北风格。在东北很多东西都是不伦不类的,就是一塌糊涂,所以我觉得这是一种奇怪的美学。
Hi:我能理解,因为我是东北人,你过去还做行为,现在还做装置,这是不伦不类的表现吗?会不会以后一事无成?
王:这应该是观众的焦虑,不是艺术家的焦虑。你要是说一事无成,很多人一辈子就算只画画也有一事无成,别说做点其他媒介。我可能就是害怕只画画会一事无成,那就做点别的吧!我心里总想:“再整点别的,凭什么我不能整啊。”
Hi:我觉得艺术家可以把这种荒诞的关系呈现在画面里,一般人就是在梦里面干这样的事情,你有没有源于梦里的这种组合?
王:艺术家的创作就是像平常人做梦,好像弗洛伊德说的,就是怎么解释艺术家的作品呢?他就是我们平常人的梦境,真的是这样的。当然艺术家的梦也不一定比普通人更有想象力,但是他们可能无法表达出来,因为表达需要才能,你如何表达背后还有一个和别人表达的区别,就是方法的问题了。

书法训练人的秩序感
------ 《智擒石油怪》局部 2007

Hi:听说你小时候练过书法。
王:对。画国画、练书法的。
Hi:真练假练啊?
王:当然真练啊。我的书法在全国都获过奖。我毕生第一次发表作品就是书法作品,发表在黑龙江的《青少年书法报》,那是80年代中期由蒋悦先生(现为广东省美术馆的副馆长)给我发表的。我至今都没有见过蒋悦先生,他现在可能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Hi:你练的是哪一派?
王:太多了,我小时候学柳公权,然后又是颜真卿、欧阳洵,大都可以背临。我书法的基础差不多整整有十二年,到北京以后就写的少了,不像每一天当一个功课一样练习。我当时写的隶书《石门颂》、《石门铭》、《泰山石刻》,都是特别老的古碑,然后帖也写了特别多。
Hi:你觉得练书法对你有什么帮助呀?
王:书法真是包罗万象了。书法是一种关于秩序感的训练,哪怕是怀素那种很放肆的东西,其实它也是一种秩序,就是我们所说的章法。不是说可以胡来了,会有一种法度,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法度里面。

我在控制绘画中的法度
------ 《我们能不能拉住正在发射的火箭》320x236cm

Hi:什么叫法度?
王:法度就是一定的规矩和方法,其实就是你要控制在这种美学所谓的世界观里。
Hi:你刚才讲的法度,在你的绘画里有法度吗?
王:我觉得绘画里你肯定要相对控制一些东西。比如有一些作品,有一些形象的位置,它占的画面大概有多大,然后每个人物,在每个位置的关系,当然这些东西不是绝对严格,但是大概可能会在哪个位置上肯定是在有效的范围内能控制的。当然也有很多是非理性的,但也不是胡来的,可能和经验有关系。如果你是一个职业艺术家,或者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艺术家,其实就没有什么限制了。
Hi:那你现在画画,我觉得也挺复杂,有云、有山、有人、还有光,你是先画人,还是先画啥?
王:这个完全要看情绪了,今天特别想把这个人画出来,有的时候是局部入手,画的差不多已经面面俱到了,可能就差个20%没有完成,我才可能画另外一个形象,有的时候我可能整体铺,东一下、西一下的情绪所致乱来。

每个人都是信息处理器

------ 《天工开物》

Hi:你的作品中总和新闻事件有关,为什么?
王:其实它可能只是一个敏感点,这些事件其实和我的生活息息相关。任何时代都有很多人对这些事件熟视无睹,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最后这个时代过去了,你发现这些人提供的都是一些特别短暂的回忆,如果要用方法论攻击任何一个艺术家,没有一个人是无懈可击的。这两年我就觉得方法可能变得很重要,以前我们一直在谈观念、谈思想,其实方法才是最本质的。

Hi:那这些新闻事件你都是怎么得到的?
王: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信息处理器。因为你可能看到特别多的资讯,但是能打动你的信息很少,比如我是在2004年年底开始作关于能源的作品,差不多比未来佛晚一点,当时我就看到一本杂志上关于中国面对国际能源上的危险格局的文章,里面有大量的数据、图片。当时看了文章之后,真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了美国对中国的岛链封锁。我当时就觉得,我可能必须要做这样的作品,只不过是我找到什么样的方法来做。

我和木头很有缘

------ 《奇袭加油站》220x360cm 2007

Hi:我注意到你的作品名称起得很有趣,像什么资本生殖力以及未来佛。
王:我以前不是拽过诗歌嘛。文学青年,所以有点功夫。
Hi:我采访了很多艺术家,他们都尝试新材料,跟时装界一样,那你会采用什么新材料?
王:我用核桃壳做的一批石油管道。那些核桃核拿锤子砸都费劲,因为它特别的坚硬,只有在寒带的森林里才能生长出来,比如俄罗斯、中国东北、朝鲜才有这种核桃,果肉特别少,所以外壳很坚硬。这个核桃材料制作起来太麻烦了,一小块、一小块拼起来的。
Hi:看来你和木头很有缘,这些木头不会生虫子吗?
王:我用的这些老模具正是798厂当年用药水煮过的,这些模具必须防虫子。但是我以前做的木塔,都是故意找的带虫子洞的,就是用来形容腐蚀过的价值观。这些材料我是不会选错的,木头和我很有缘分,因为只有我的家乡有这么好的红松,很奇怪,我在798发现这些木头的时候,就好像这些木头等着我一样,就是机缘巧合。
Hi:搞艺术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王:对,就是一个机缘。天生选择了,别人不让你干,你都得干。我只能是艺术家,别的我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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