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还是冷漠 行为艺术家眼中的行为艺术

中国商报

中国商报９月１０日报道）当朋友向我介绍一位行为艺术家的时候，有点兴奋，也有些怀疑：行为艺术，是在天桥上表演吃屎，还有在广场上把牛杀了、脱光了衣服钻到牛肚子里再钻出来、便美其名曰“诞生”？好在朋友安慰我说，这个王迈是个严肃的行为艺术家，他没那么过激。

看到王迈的时候，觉得他很年轻，当然是长头发，但比我想像中要干净和整洁。他刚刚从美国领了个“亚洲文化与艺术”大奖回来，意气风发的样子，一点也不颓废嘛。

鉴于王迈的语言表达非常精彩，也许我只有记录下他的原声态，才最像王迈本人。就像一盘原汁原味的蔬菜沙拉，能不能接受，全凭读者自己了。

记者：行为艺术是怎样发展起来的？

王迈：行为艺术在西方的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出现了。最早有一个艺术家，用人体来画画，在人的身体上抹上颜料，在画布上拖啊、印啊，所以最早的时候它叫BODYART——身体艺术。后来其他的艺术家就不用裸体，而是采用其他道具，实际上是用个体的行为来表达艺术家对世界的理解，是通过身体这种媒介来理解。就像我们过去用油画，用笔墨，那么现在就是用身体来理解社会。后来行为艺术就变成一个行当，有一种很行业化的东西。

到了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行为艺术家的身体表演走到了一种极端。比如用钩子把自己的肉钩住然后吊起来。因为当时西方处于一个精神转折时期，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理想，都很苦闷。于是很多艺术家都开始采用行为艺术来表达他们特定的思想和情感。现在，国际上这种极端的表演也很少了，因为整个环境并没有给极端的行为艺术提供一种可能性，现在的行为艺术实际上已经很学院化，它很接近实验戏剧。行为艺术在国外实际上叫做“表演艺术”，是PERFORMANCE，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另类表演，而不是其他常规的影视或是舞台表演。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搞行为艺术的？听说你原来是早期圆明园画家村的画家，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王迈：我最早的作品是在1996年的时候，当时我探讨的是道德问题。我模拟了四个场景：第一?就是在美术馆门口，扶一个盲人过马路；第二个是在地铁里，给一个孕妇让座；还有一个是勇斗持刀歹徒，模拟一个歹徒抢了一个女孩的包，然后我把他制服了；还有一个作品是拣到一个钱包交给警察叔叔。我的作品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我就希望能找到一个整体的表达方式，来表现我所要表现的东西。

行为艺术是当代艺术的一种，每个作品后面都有一个观点支撑，以前的艺术可能比较个人化，纯粹是个人的文化体验，但是现在，艺术已经发展为立体的、交织的，包含了很多方面比如历史的、人类学的。以前的艺术种类已经发展到极限，后人根本无法超越，而且超越也没有意义，像伦伯朗和达芬奇的经典，因为无人能及，就要找别的艺术种类做，所以就有了新兴的行为艺术。

现在准备的一个展览叫《长征》，我负责最后一站。在延安，准备拉5吨煤，放在一个农村的大院子里，然后找很多当地的老百姓把煤分走，归他们个人所有。寓意是革命就像蕴藏丰富能量的煤，这在今天也有现实意义。

记者：现在国内的行为艺术是什么情况，你对那种在天桥上吃屎的人有什么看法？

王迈：那些人纯粹是傻子，算不上行为艺术。吃一次屎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吃屎。如果他能吃一辈子，那他就是圣人了，比甘地都厉害。行为艺术之所以不被人理解和接受，就是因为有这帮人在胡闹。还有人说“行为艺术不脱就不纯粹”，这完全是一个笑话。行为艺术是一种BODYART，是身体的艺术，但不一定是裸体的艺术，裸体在中国还是一种禁忌，90年代大家可能还觉得惊世骇俗，但现在你再脱只能让人觉得恶心。有一个40多岁的女艺术家，90年代中期的时候看到别人一脱成名，她也想脱，但她没敢在北京脱，而是拉了几大客车人去天津，在台上刚脱完上半身，就听下面观众说“这么老了，唬谁呢”，就不敢继续往下脱了，把衣服又穿上了。这都成笑话了。但裸体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禁忌，可也不是说脱光了就是多牛的一件事。其实裸体行为艺术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有的裸体作品是很好的，关键要看作者的水平高低。

国内的行为艺术特别混乱，吃屎的，吃死孩子的，什么都有，其实这样的所谓行为艺术，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主流的艺术家都接受不了，说不好听的，连哗众取宠都谈不上，你吓唬谁呢？

记者：你的作品好像很具有一些社会意义，你的创作灵感从哪里来？

王迈：我创作的灵感直接来源于我对世界的看法，比如有一个作品就是直接来自“9·11”的影响。我比较社会化。

记者：凡是行为就可以称作艺术吗？

王迈：那是瞎说。真正的行为艺术家需要一些艺术功底，比如绘画，这样你的文化准备比较充分，表演出来才不会太丢人。行为艺术不是杂耍，不是魔术，而是一种象征，永远有些让人不可理喻的东西，甚至有的艺术家也未必看懂。尤其是像死亡、爱这样的象征性的主题。

实际上行为艺术和其他传统艺术是殊途同归，比如绘画就是通过纸笔和颜色来表现主题，而行为艺术是通过表演的过程来表现的，不同的是绘画和书法是把一个结果给你看，而行为艺术需要你在过程里去发现。可能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这无所谓。之所以不被理解是因为行为艺术是完全个人化的东西。

记者：行为艺术将来会大众化吗？

王迈：不能，不可能让大家都接受。因为行为艺术就是要挑战公众的承受能力和价值观。行为艺术将来应该能够合法化，但不能说被大多数人接受，因为接受就是认可，而行为艺术到最后可能就是让大家见怪不怪，大家觉得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无所谓。行为艺术家们会发展成圈子化，而大众的态度应该是既宽容又漠然。

记者：你在平时的生活里是什么状态，和在台上表演有什么不同吗？

王迈：我在日常生活里很俗，比白领还俗。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平时俗得一塌糊涂，表演时竟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