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中拒绝回忆”

我住在这所百年的老屋中,已有一周了。每天都被邻居工地现场的机器声叫醒。那些勤劳的工人使用巨大的挖掘机一直开始工作,他们也许在执行市政府的规划政策,或者是业主们对一种现代品质生活新的追求。很快,我所居住的黄锐的有百年历史的老屋也即将永远消失。我留在那里的身形,上下的房屋的结构踏踏米,都将不存在,此刻我也许正睡在悬空之中。然而时间的现在与过去,似乎并不存在距离。那些被我突然忘记的,不是清晨里的环境,也许是有关未来与过去之于现在的永远不能埋葬的记忆。

并没有给人有足够的理由多愁善感。

黄锐在1999年至2000年间,相继邀请了二十一位时间中的精英,演绎了有关他“百年记忆”中有关历史的绵延断裂与终结各种极富象征意味的传达。
黄锐最终将把这些百年老屋中时间片段的影象封存在铁箱之中。他所直喻的有关历史与时间中的转换,仿佛给历史在时间中一个片段的终结。如同康德所说的这个终点是隐含在人当前潜在能力的最终目标,也因此才显明历史整体的意义。最终目标是指人之自由的实现,因为在社会立法之下,自由已是不可抗拒的权力——即与公正无比的市民机构做最高阶的结合,实现这样的社会才是自然给人类最艰难的问题。

但是黄锐的观念比之康德的历史观要悲悯得多。这些参加者的影象,声音被封存,埋葬。如同向地心之处放射的失去信号的卫星,无法在百年之后如期回收。或者回归的是历史渺茫的烟尘与灰烬。
Wolf kahien 是一位综合于声音、图片、装置等媒介的全面型的艺术家。他是欧洲影象艺术的先驱。40年来个展遍及美州、欧洲和中国。做为“百年记忆”第一位登陆的艺术家,他那灰烟般的历史精神为二次“百年记忆”定下了不可理喻的基调。

Brian D Tripp颇具东方面孔的外表常有强烈的印第安种族的特征。他的表演让人想起一位诗人的诗句:“回忆,把一麻袋土豆变成了星星。”在种族主义的国家历史的星空下,纯文化都将被无情地破坏。美国这种强势文化的国家亦是如此。来自美州神秘之邦的哥伦比亚艺术家,Maria在院中取来土和草,并将它们种在工作室的地板缝中。倾听来自花儿内部的声音,时间的声音也许在一个瞬间消失在一朵花瓣的叶脉中。

室野洋子和向井千惠都以舞蹈的方式,让音乐闪烁在其中。或者急促或者舒缓,乎命乎暗的肢体,对于当代群体式的多重媒介的舞蹈,是一种重归自然生态的象征。她们好象在告诉我们如何在飞速变幻的世界中慢下来。

竹田贤一在70年代曾与板本龙一结成小组活动。他一直在破绎大正琴留给今天及未来的预言的声音,他那幻觉重重的手指间弹波出的是一条汹涌的河流。

尽管藤本由纪夫的性格沉默。但他却是日本最著名的“声音艺术家”。1999年12月18日的12点—18点,他在录音同时同刻播放。他计划在100年以后的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再做一次重复藤本的声音在这次时间之旅的开始到后一百年,变成了由观念的世界向现象的世界的转变。时间与空间难道根本不存在边界?

荣荣在观众还没有完全看懂他作品的寓意之前,摘下他的两张照片后点燃。照片上是在另一个时间的裸体。荣荣裸体伫立在历史清冷的情怀之中,这带有微妙禅意的行为在问我们。真我与影象哪一个不是真实的?

历史重复着许多次极为相似的事件。好象决非偶然,对人性实现的理解中包含着深刻的历史观。历史的非偶然性也并不是作为对整体真相的渴望,消融在自我意识中。自我意识的欲望驱动着历史的进程。使我们对往昔所谓熟悉的事件感到陌生。或者倍加熟悉。在某中历史与时代的境遇中,保持独断与独立创作的必要性是毋庸质疑的。

北岛是我们这个时代知晓深奥秘密的杰出人物之一。我常常因为和他能同处一个时代而感到荣幸。他在老屋中的朗诵,在安全与压抑之间的诗集《开锁》中。表达了砸开这些压抑的锁链的寓言。是思想领域有关于生存或政治社会自由的实践。当他成为中国特殊年代的见证后,似乎已经完成了这种使命。但是即使一百年他的名字不出现在那些轻浮的传媒中,也不会被我们遗忘。《山海经》对于中国人与其说是古人神奇的想象,还不如说是历史的梦魇,陈式森与詹姆斯.乔伊斯一样准备从恶梦中醒来。这种解脱的方式通过直面过去及现在。而不是使鲜血描绘的红梅图是对传说与真相的双重恐惧。
当代艺术中的暴力观念,恶的力量只是能引起人们共鸣的其中一面。美德的艺术同样使人感到美的恐惧。姜小青的如风凄美的演奏,让现场的观众无法抗拒这种美德的魔力。它的音乐会获得了“百年记忆”活动中观众们的最大理解及轰动。在善恶交汇的人性之间同样存在着交流的巨大困境。对于恶的艺术与美的艺术。也许唤醒的都是那部分。